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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锦错(2 / 2)

“奴家锦诺,沈公子还是莫要自作多情的扰我这七年来难得的安稳了。”她说的清楚。

她归来的半月后,沈家织锦仓库大火,半数当季已定织锦毁于一旦。沈父气急病倒,他不得不留在家中主持大局。

仓库大火三日后,沈家独家技艺的织娘暴毙数名。死因是毒,却无线索可查。捕快调查后说,这般手法,是江湖人所为。

沈家经商,未尝得罪过江湖人。更令他头疼的是,绣娘人数有限,而皇家盛宴近在咫尺,射目织锦的数量尚未备够。

备不够了,凭剩下的几个人。

帝王暴虐,喜怒无常。织锦不足放于平日或许不是大事,但如今四处起义民心惶惶,皇宴织锦未及备全,怕是藐视皇恩的大罪。与沈府有交情的大多同为官员商人,此时皆远远观望,明哲保身。

他看着那些平日积极主动同他结交如今对沈家避如虎狼的“大人物”眼神疲累而嘲讽——他亦不知晓,沈家能否度过这场大劫。

沈父身体刚好些许,沈家忙得焦头烂额之时,他收到她的口信邀他一叙。

他握着织锦的手攥紧了又放开,犹豫好久终是释然的笑了,像是想开了什么,又如放下了什么。

茶楼很清净,她一身淡绿衣裙,素颜散发,一如当日小女孩。

两人对坐品茶,从头到尾未加言语。离开前,他说自己有东西要给她,只是出门急了些忘记带出来了。

她浅笑“那好说,沈府如今忙乱我便不去叨扰了,皇宴后我会亲自去取的。”

“再好不过。”他也笑,起身离去。

再不回头。

那年皇宴前一日,沈

家被发现支持起义的证据,叛国之名,百口莫辩。帝王暴怒,沈府满门抄斩。在洛家没落后的七年,同为织锦大家的沈家亦没能逃过一夜消亡的命运。

帝都,彼岸阁,披着斗笠的女子坐在紫衣的彼岸对面,求彼岸修补一块碎成数块染了褐色的织锦。

“一个人拥有太多时,总是不知道珍惜,因为某些原因而失去的只剩一点时,又会拼尽一切去保护仅剩的东西,而当她一无所有后,也就再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了,剩下的,大概就只有把夺去了她拥有的一切的人也毁掉的仇恨吧。”

花费七年时间受尽苦楚终于为洛家报了仇后,如今叫做锦错的女子对着彼岸这般说。

行刑那天,她也去了。那将死的男子目光平静的盯着不远处执伞而立的她,唇畔竟然是带着笑的。

清浅的笑,在面上至死未去。

她带回了他说要交给她的东西,那块织锦因随他在牢中数日被人毁为数段,染了鲜血,混了颜色,乱了纺线,看不出本样为何。

“沈辽 《乐神》诗:‘青山历历神欲归,湘水漓漓日脚西。’漓兮属水,更为湘水,虽音同别离之离,却绝对算不上不详。”彼岸听对面那神色漠然自踏入彼岸阁便未尝笑过的女子讲完这段往事,语气一如往常带了笑:“锦诺,锦绣华美的诺言,听起来便无比虚假。世人善变,华诺大多成空。就如当初,他说要娶你。就如如今,你说无所畏惧。”

彼岸将手附在桌面快不成样子的锦缎上,浅笑着看着对面的人:“希望你看过后不要后悔。”

素白的手移开,碎成数块的锦缎连在了一起,血迹也已经消失不见。银色的上等云锦上,是墨色的四个字,笔触锋利,带着决绝和释然。

“不怪,无悔。”

纺线穿插,恰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消失于世间七年的洛家纬绫织法。

他早已凭借手中残留的洛氏云锦研究出纬绫应如何编织,却不曾用于自家。

如同今日,他早查明七年前是自家父亲用卑劣的手段害了洛家,她的归来是复仇,却如同赎罪般任她所为。只在她毁了沈家的一切后,用这两人结缘的织锦告诉她,不怪,无悔。

他用尽全力的爱着她,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满足着她,赴死都是笑着的。

洛漓兮平静的将锦缎收在了怀里,平静的饮尽了面前杯中的茶,平静的向彼岸告辞。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那女子出门前,彼岸于她身后询问。

“没有。”她回过头,面上是浅淡的几乎辨认不出的笑容“他之所想所为,我何尝不知。只是,因缘际会,当日停不下来,如今也同样回不去。”

“他既不怪无悔,我便如他所愿,不为他自责,好生活着就是了。多谢阁主帮我复原这锦缎,后会无期。”

她将斗笠放下,推开彼岸阁的大门离去。

世事无常,锦诺,锦丽之诺,终是成错。

奈何,无论是谁,都回不了头了。

忘川在客人离开后轻巧的从窗口跃进屋子跳上彼岸膝头,眯着眼睛享受着她抚摸。隐约听到头上传来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这天下,怕是要乱了啊。”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概,很快就又能见到白珞了吧,毕竟是司战的神。黑猫碧瞳悠悠没有多想,也没有看见,抱着自己的女子眸中掠过的一缕忧色。

但愿,一切非如她所预见的那般糟糕。

【彼岸阁·锦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