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向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头一次觉得一切生活琐碎都这么充满了安宁的幸福。
他和徐寒山不用面对生死别离,也不再需要薛貅捐献腺体。
原本使他处处受制的困境像个一碰就倒的纸牌塔,此刻尽数坍塌成一片废墟。
两人开着车还未到家便接到了一通意料之外的来电
。
徐寒山皱眉看了一眼熟悉的号码,按下了通话键。
徐老带着一丝忧虑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怎么突然去医院呆那么久?薛醒怎么了?”
短短两句话,徐寒山就立刻明白过来自己从未离开过徐老的视线。
若放在之前,他这样傲气的人发现自己被遛了不免会觉得难堪愤怒,此刻却刚经历了“生死一课”的洗礼,简直看整个世界哪儿哪儿都充满了爱。
“没事,有了点新发现所以来医院检查。”
“什么发现?”徐老略有些紧张,“病情没有加重吧?”
“没有”徐寒山一想到老头终于忍不下去,在那儿黑着脸给他打电话,竟觉得心头一热。
“嗯。”徐老沉吟一声道,“那什么时候也带回来看看。”
一直在旁边保持沉默的薛醒吃惊地看向徐寒山。
徐寒山笑道:“好。”
电话就此挂断。
父子二人的对话听来一点儿不像闹了两年没联系的样子,倒像是前日拌了几句嘴,今天就来催着你回家看看。
薛醒没有父母,对徐寒山和徐老这样的相处既好奇又羡慕。
他知道徐家其他人对薛貅都很好时,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觉得自豪。
我们那么好的小貅,要有人不喜欢才是奇怪!
但此时一想到自己要作为徐寒山的伴侣回去面对徐家人,薛醒又不禁有些紧张。
徐寒山看他那模样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伸手牵住薛醒的手指轻轻捏了捏。
“没事。他们会喜欢你的。”
薛醒轻哼一声,“那也是因为我天生招人喜欢。”
“是”徐寒山捏着他的手细细摩挲,怎么都不肯放开,“正好回去跟老爷子把事情都说清楚。”
薛醒迟疑了一下,还是沉声问道:“他肯定还是生气的吧,亲儿子二话不说就跟人跑了,还一跑就两年。”
徐寒山闷声笑起来,“他气什么也都是冲我来。不会对你。而且你听他刚才说的,恐怕这两年我们没什么事儿是他不知道的。”
薛醒也是聪明的,明白过来这不过是父子俩的一场较量。
“像小时候他教我和渊泽下棋,每次都先遛上很久,让我们以为自己会赢”
“最后却瞬间逆转形势。”薛醒接过话头道,“下棋就是这样嘛。小貅从来都下不过我,小时候有一次气得要哭。”
他一想到儿时那个软糯的薛貅,心就蓦然一软。
还好。
还好这一次他也幸运地逆转了形势。
几天后,徐寒山带着薛醒和检查报告回到老宅,将一切都告诉了徐老。
老爷子又气又喜,伸着拐杖要去抽徐寒山。
“你的脑子是做什么用的!!!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笨蛋玩意儿!”
薛醒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
徐老转脸对大儿媳妇露出慈祥的笑容道,“小醒别慌,只揍他,这事儿不怪你。你受苦了。”
说着就从沙发上站起来,摆着因为痛风不大利索的腿脚去揍徐寒山。
西装革履的徐寒山在亲爹面前瞬间丢掉年龄包袱,像个小孩儿一样绕着客厅的沙发就开始逃命。
“怎么怪我呢?是医生当初误判!”
“不怪你?你自己对象你都搞不清楚!!不抽你我揍谁啊?”
“现在不是解决了嘛!”
“你当初把人绑架走的帐小醒不跟你算了,你爹我可还得教育教育你!我跟你妈养你这么多年你就去学会了跟人家搞强买强卖???”
“我们是两情相悦!”
“放屁!小畜生你给我站住!你就是仗着现在小醒喜欢你了不是???”
父子俩绕着客厅半真半假地一个跑一个追,薛醒看得好玩,坐在沙发上直乐。
徐老追累了,拄着拐杖站在那儿,一手指着墙上挂着的照片道:“你个孽子!还不快去跟你妈磕头请罪!贼胆包天了我看你!”
徐寒山喘着气把西装外套一脱,径直走到徐夫人的照片前跪了下来。
“妈,对不起。儿子回来了。”
徐老要他们今晚就住下,午饭时又详细问起之前徐寒山跟薛貅往来的经过。
“小貅当时说”
徐寒山犹豫着要不要透露薛貅关于契约的话,却又隐约觉得徐老已经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徐老摆摆手,“你们兄弟俩一个比一个有出息,你搞私奔,徐渊泽这小子就在我眼皮底下玩假结婚。”
“”此前并不知情的薛醒瞪大了眼睛,“假结婚???”
徐寒山连忙解释道,“渊泽应该也是不想耽误小貅,签了三年的契约——”
“你把我弟卖给你弟了?”薛醒怒道。
“不不不不——”
徐老咳嗽一声,充满歉意地对薛醒解释道:“小醒你先别气,这事儿是我们不好我徐某这辈子就这俩儿子,一个也没教好。徐寒山对不起你的地儿他回头全得给你补偿。至于渊泽和小貅”
薛醒回想起薛貅之前的态度,又觉得这俩人不像是纯粹契约关系那么简单。
“所以他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儿?”
三人讨论了好半天。
徐老最后总结道:“当初确实是走投无路了才把你和小貅也牵扯进来。但从小貅加入徐家起,我们就一直当他是自己的家人一样。渊泽是气不过我和寒山算计他,一年多以来一直在跟我们怄气,连累了小貅。但坦白说我第一眼看到小貅,就觉得他和渊泽是有缘分的。”
薛醒面无表情地回想起徐寒山一开始跟自己死死掰扯的“缘分论”,觉得这瞎扯的功力可真不愧是一家人。
“咳,”徐老还是有点儿心虚于自己的大家长独裁作风,继续解释道,“不过这小子最近似乎是渐渐开窍了。”
薛醒竖起耳朵听徐老一说,又想到薛貅提起徐渊泽时的那副表情,心里禁不住五味杂陈。
徐寒山挑眉道,“小貅之前为了给薛醒捐献腺体,说要和渊泽离婚呢。”
徐老一听便皱起了眉头,半刻后又随即舒展了表情,“那不正好。你们先别把今天的事儿告诉他俩,我倒要看看等小貅提了离婚,徐渊泽到时候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