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鸢当时脸上的表情,秦君一记不得了,他觉得天都是红色的,被堆砌尸体下面溢出的血水染红。
他不明白那些拼命吞噬自己理智的情绪叫什么,天是蓝的,纯粹如湖海,被眼泪洗净的。
到后来青鸢拿着刀把他按在地上的时候,秦君一没有太意外,却还是意料之中的害怕,没人会不害怕。
“为什么!伤口呢!伤口呢!两个骗子!骗子!”
她每刀避开要害,看到那些自行愈合的伤口,哭得比秦君一还要厉害。
“我的君一呢!还给我!”
秦君一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何而起,也没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做,应该说什么,所以他归咎于是自己做错事,活得更加谨小慎微,只是期望,青鸢能够原谅他。
但直到青鸢死去,也没人能告诉他,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场梦对他来说,算不上可怕,甚至久违地怀念那份短暂存在的温柔感情。
醒来的时候,枕头有点湿,秦君一蜷成了一团,房间里没人,灯都没点,隐隐听到外面有人声。
头很痛,胸口发闷,笼着聚之不散的阴云。
饭点热闹很多,逐渐熟络起来的少年们话题多了起来,在饭后休憩的片刻三五聚做一团。
还有少部分落单的人。
司徒、赵衔乐。
萧皖木被哄得很好,一脸餍足的靠在墙边,情绪高涨地同萧皖楚谈着什么。
饶素生在诛天阁弟子的包围下,朝他颔首:“睡得好吗?”
“勉勉强强。”秦君一在寻找着萧皖楚留给自己的食盒,应付着同他擦肩而过。
在人群之间路过,他的脚步逐渐慢下来,这些声音似乎都在讨论同一件事情。
除魔。
于是他又走了回去:“又搞什么花样?”
饶素生从身后的桌上递给他一只沉甸甸的食盒,笑道:“试炼嘛,不该有点试炼的样子吗?实战才是提升的最好方法。”
饶羽把脑袋探过来,那双眼睛像是天生会发亮一般:“君一我们同行如何?”
秦君一一滞:“为什么要同行?”
“昨夜过后,城里的魔物数量猛涨,是被强行唤醒的,正处于饥不择食的状态,如果放任他们自相残杀,恐怕会出现毒蛊一样的变化,师尊让我们自行结伴去除魔。”饶羽同他详述了一遍饶素生前不久在此处宣布的内容。
此处结界外,有饶素生制作的傀儡,饶素生可以让他们同自己的傀儡神识互换,修为也会跟随神识一并转移,直到傀儡被破坏,一切归位,也宣布试炼失败,可以安心的继续在此地混吃等死,直到离开冶郦。
饶素生作为施术者,不能离开结界,而傀儡被毁,所属者的神识会受到一定的伤害,饶素生可以大幅度减缓伤害的程度,所以影响不大。
“我也要去?”饶素生可没有给他制作傀儡。
饶素生不假思索:“当然,你是内定的,自然该更有担当。”
秦君一忽然没了胃口,稍微有点气饱了的意思:“你是不是忘了我还要追查若枉?”
饶素生替他摇了摇扇子,舞乱了他额前的头发:“互不干涉,顺便一起办了,少年人,你能做到的。”
饶羽锲而不舍地求组队:“君一我们一起吧?”
“稍等一下。”秦君一前后语气切换得很流畅,“赵衔乐?他也有傀儡?”
扇子拍在掌心合拢,饶素生神色严肃:“我正要跟你说呢,他神魂有损,恐怕没办法承受任何伤害,不过如果想要阿垣认可,最好是参与这场试炼,不再于能做到什么,而在于他能承受到什么程度,我倒是无所谓,阿垣的眼光,可不低。”
秦君一目光在人群间扫过:“夜里动身?”
“嗯,他们入睡即为转换,你二人,我会替你们打开结界的。”饶素生伸手揉了揉饶羽柔弱的额发,“我这三个不省心的,也一并交给你了。”
秦君一:“?”
饶素生面不红心不跳,衣袖飘然,溜走的动作居然也有那么几分道骨仙风的味道。
饶羽期盼的眼神简直让人无法直视,像…像极了毫无进攻型的幼犬。
秦君一深感不适,脚步竟然也像逃一样地后退:“在外面会合吧…”
“都告诉你了?”赵衔乐底气不足走到他身边,衣领将脖子上的纱布遮了起来,眼里缠绕着血丝,很是疲惫,“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
秦君一借势跟他一起走开,无奈地笑道:“你先去休息我才能放心,走的时候叫你。”
赵衔乐下意识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点头应了一声。
秦君一想找个安静的角落吃饭,跟饶素生计较实在是没意义。
刚坐下两个人就从身边晃过去,后边有个死角,转个方向就能看到他们挡在那里,司徒面红耳赤地同他们对峙,即便是如此,也竭力保持着风度:“请不要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把剑还给我。”
左边那人抱臂阴阳怪气道:“你把剑弄丢了?那可不得了,不过你自己弄丢的,怪在我们头上不好吧?”
司徒焦急道:“有人看到了,请还给我。”
另外一人啧了一声:“谁?你让他来对峙,可不能平白无故冤枉好人。”
“你们对我不满,大可开诚布公地说出来,这种见不得光得手段,实在是有辱我派门风。”
“假清高,不过是个走后门的大少爷,还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司徒往后退了几步,撞在墙上,秦君一看到是有人推的,还动用了灵力。
秦君一抬手捏诀,那二人的佩剑忽然出鞘立悬于司徒面前:“选一把。”
司徒的惊慌不小于面前的两人,脸涨得更红了:“不劳烦秦公子出手,这两把都不是我的佩剑,我没办法选择,我会自行处理的。”
哐当一声,两把剑同时落地:“也对,这种货色的佩剑,能好到哪去?”
他们回头看到秦君一,敢怒不敢言,只是藏不住恼怒的神色。
“拿出来吧,不然就只能让饶阁主亲自来问了。”虽然他不喜欢饶素生,但是不妨碍搬搬他来狐假虎威。
剑自然是还回来了,司徒握着佩剑在秦君一旁边坐了下来,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秦君一今天是吃不成饭了,食盒盖好,单手撑着下巴:“有事?”
司徒刚恢复的脸色,又微微涨红:“我在想该说什么,觉得秦公子大概不想听我道谢,你觉得我很懦弱吧?”
秦君一坦然承认:“嗯,对。”
“他们得寸进尺不是因为我退避,只是因为我是我,无论我做什么,他们的手段都会愈来愈恶劣,我只是想尽量避开这类人而已,适当也会给他们教训,并非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司徒一本正经的解释,秦君一却实在是忍无可忍地笑了起来:“为什么要说这些?”
“因为秦公子是很特别的人,我不想被误会,没人会想与你为敌的。”司徒站起来抱拳躬身,“告辞。”
“没有那么严重吧…”秦君一被他的直来直去噎到了,“你说话可真是有意思,夜里见。”
司徒抬起的脚凝了好一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秦君一觉得对方好像误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