仨人走后，院子里清净了下来。
步长悠让二娘也回了城，跟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待一段日子。
她则跟着寺里的众尼修行。
八月底的时候，她下山进城走了一趟。
路过城门时，看见裴炎，问他考虑好了没有。
裴炎没直接回答，而是跟另一边的守门人说他走开一会儿，叫他注意点，那人点了点头。
裴炎将她拉到一旁，远离城门来来往往的人。
步长悠看着他。
他只看了她一眼，就把目光移走了，道：“公主，上次忘了跟你说，之前有人做东，请卑职吃了一顿酒，席间他虽未明说，但卑职多少意会了一些。他是倾慕公主已久，也请家中为他争取，王上虽没明说，但也有意，赐婚是理所当然之事。他谢我成全他，希望我能成全到底。”
步长悠立刻知道他说得是谁了。
相城。
裴炎道：“我们两家虽离得近，公务上也有来往，不过卑职与他没什么深交，只是场面上见过几次，了解不多。不知道公主认不认识？”
步长悠没回答，而是问：“除了这些，他还说什么了？”
裴炎反问：“公主知道是谁？”
步长悠顿了一下，认真看着他：“裴炎，那是过去的事情，现在我们两个没有任何关系，我这么说，你信我吗？”
裴炎却摇了摇头：“卑职不信。”
他以前回答问题，全是卑职不敢，公主开玩笑了之类的，如今这么直接说不，步长悠愣住了。
他解释道：“卑职的有些事情公主是清楚的，星河离开鄢国后，卑职找了过去，问她到底要不要跟卑职回鄢国，她说不。卑职问她确定吗，
她说确定，所以卑职一个人回来了。卑职离开夏国的那一刻，就知道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将来即便她后悔，卑职也不会回头。卑职喜欢简单，之前公主说不能纳妾，卑职可以答应公主，并且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顿了顿，“公主觉得卑职能做到吗？”
他很少说这么长段的话，也很少说这么亲切的话，步长悠觉得奇妙，但还是点点头。
他看着她：“卑职对公主的要求一样，公主能做到吗？”
步长悠张了张嘴，没答上来。
因为她想到了相城说的偷情。
其实，她完全没想过嫁给他之后再跟别人偷情。却莫名其妙的心虚，好像什么在暗示她，她做不到似的。
不过她很快就摆脱了这种暗示，郑重的点了点头。
裴炎又道：“那公主刚才犹豫什么？”
步长悠愣住了。
裴炎接着道：“我觉得公主做不到。”
然后他就走了，去守他的城门去了。
步长悠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开始品咂他的话。
好像是拒绝，可好像也不是拒绝，而是叫她自己处理干净。
她想了想，走到他身旁，不再提婚事，只道：“裴公子什么时候休沐？我来来回回进城，赶马车觉得太费劲，有空教我骑马吗？”
他没看她，仿佛心思全在进出城的人身上，但点了点头，道：“初三吧，初三卑职休沐，可以教公主骑马。”
步长悠又问：“今天什么时候结束，我走路来的，青檀紫苏又不在身边，能劳烦裴公子送我回去吗？”
他也点头，道：“日落吧，关城门之前，卑职送公主回去。”
步长悠道了句多谢，他说是他的荣幸。
城门离洋槐街不远，她走路过去。
院子里的那条细水中已没了荷菱花，只有卷着枯边的叶子飘在水上。
院子里则到处都是竹叶。
宅子一旦不住人，荒芜得很快。
她将房屋的门打开，先将屋里头打扫一遍，完事后，又打扫院子。
中间饿得厉害，可懒得出去吃，也懒得到厨房弄，就一直喝水。
叮叮咣咣一个下午就没有了。
后来瞧着日头快要落下去了，就把各处的房门锁了。
之后出去，锁上院门。
刚走出门檐，走到那棵槐树旁，就看见裴炎牵着马从街那头走过来。
落日的余晖映在他身上，他身上有深深浅浅的光。
他牵着马在她跟前停下。
不知道是黄昏太过温柔慵懒，还是他的确变了，眉眼似乎没想象中那么不近人情了。
他道：“请公主上马。”
步长悠不解的指着马，问：“我们两个人共乘？”
他抿了一下嘴唇：“公主头一次骑，卑职先替公主牵着，适应一下。”
步长悠点点头，又问：“此去清平山虽不远，可走路过去就得一个多时辰，裴公子还回得来么？”
他淡淡道：“没关系，我跟他们说了，会给我留门的。”
步长悠忽然感叹起来，还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他扶着她上马，然后牵着马，顺着街道，一路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