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顺着她所指望去,而后笑了:“那是浮沤钉,就是门钉罢了。”
两人的对话皆如数落入一旁的黎叔耳中,他不动声后,上前一步道:“二郎快进去吧,主母想必已等急了。”
林延承不答话,只是点点头,转而又瞧了莫芫一眼,她了然于胸,在他提步之时,也迈步跟了上去。
心中有些疑惑,看这府宅的规模,也是大户人家,可怎么大门上方连块匾额都未挂,光秃秃的空着一块,这林府奇怪很呐。
还未缓过劲儿来,莫芫趑趄行着,却不敢缓下步子,生怕跟丢了林延承,只能强忍着浑身的不适。
所幸林延承走的不急,他一边行一边打量着,不过短短数年的功夫,林府的布局又改了不少,看来他母亲平日的过的十分欢喜。
莫芫跟在他身后左顾右盼,这里的一景一物,便是连粒小石子都能叫她惊讶上半晌,忙得双眼都瞧不过来了,末了,只能暗叹了一句,京中之物果然非同凡响。
惊讶之下,自是跼蹐不安,想着自己穷乡僻壤之处的人,何曾见过这等似人间仙境之地,以至于行起路来束手束脚的很,生怕自个儿生得壮实磕坏了什么,便是落脚都轻了几分。
府里自是婢子下人无数,见着林延承时,先是一惊而后便是面露喜色,纷纷出声唤他。
自也有这些年新进府的小婢子,唯唯喏喏地跟在后头,那行径瞧着也不过比莫芫稍好了些,她想着日日住在此处的人见着先生也是如此,相较而言,她似乎也不甚丢人了。
黎叔一路引着他们进向正屋,林家当家主母,即林延承的母亲早已等在主屋门口,林延承迈步上了台阶,两人打了个招面。
“母亲。”
“啪。”
两人方打了个招面,林延承方出声,一个巴掌便利索的落在他的左脸上,莫芫初时一愣,而后惶恐地望着站于上方的妇人。
亏得她慢了两步落后他些许,不然怕是她也会被那来势汹汹的巴掌扫到吧,这高阶又这么高,依着她现在若不经风的模样,介时定会从上头滚下来。
一想到有可能出现的鼻青脸肿的模样,她越发庆幸自己不太迈得开的双腿。
虽心中有些惧怕,但她更为担心林延承。
他离家数载,不过刚刚归来,便被他阿娘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一巴掌,怕是又恼又羞吧。
然她微抬眼望去,却见林延承一脸平静,似乎这个巴掌未能勾能起他心底的波澜,她不由暗暗咬牙,猜想着莫非这位林家主母往日也对他动辄打骂不成?
她越是想越觉得林延承当初会离家定是因着家中有个如何凶悍的阿娘,一时间又同情起林府的主君,林延承他爹来,想来他的日子也定然不好过吧。
“母亲。”
林家母子在一个巴掌后皆静寞了许久,正当庭内众人憋气憋得险些晕过气时,忽听得林延承再次出声。
“你还知我是你母亲?”林氏凤眸一横,林延承未觉得如何,一旁的莫芫已吓得胆战心惊,微缩了缩身子,若不是双腿僵直迈不动,不然早便躲到一旁的石头后边去了。
“母亲要打要骂,二郎绝无他言,只是眼下可否先告之兄长之事。”林延承抬头望着她,自是未曾遗漏她眼中闪过的一抹痛惜。
“你,随我进来。”林氏只留下一句话,转身径直进了正屋。
林延承侧头看向台阶下方的人儿:“你在此处等我。”
莫芫点点头,听得他又吩咐了黎叔照看她后,也迈步进了正屋,随即门被关上了。
一时间,院内悄然无声,婢子们各归其位,各司其职,不敢多作逗留,须臾便只剩莫芫与黎叔站在院中。
只是干站着未免太过无趣,莫芫张望了半晌,好奇又浮上心头,回想这些时日与黎叔的相处,只觉得他是个好相与的,便忍不住问起林延承的事来。
黎叔虽未曾亲口从林延承口中听得有关莫芫的身份,但看自家少主子行事,也明白这个丫头在他心中不同寻常,便斟酌着将一些事儿说与她听了。
莫芫只花了片刻的功夫,便将林延承的身份弄清了三分。
原来,林延承的生母林氏阮香玲也是个国公之女,嫁于林延承的生父后恩爱有加,并育有三子。
长子林延申任中书侍郎,只可惜眼下却在牢中对着外头的人事望眼欲穿。
二子正是林延承,离家之前本已要入仕为官,也不知是何缘故突然闹了情绪离家出走失了消息,饶是他们寻遍了京安城,也未见着他的身影。
三子名林延亭,生性飞扬,一身好武艺,长得又聪慧,在林氏的谆谆教导之下,已官拜羽林中郎将,可谓前途无量。
却也不知是否是林府流年不利,这位年轻的中郎将太过意气风发,恃才自傲,在与大越国大军对阵之时,中了人家的埋伏,伤了腿,前两日将将回到府中。
如此,莫芫才确信,流言非虚,安南与大越确实起了纷争,听黎叔这口气,怕是因着林延亭,安南还吃了不少亏。
也怪不得林氏如此生气,似她这般的人,一直以来皆是高高在上,出嫁前承父兄之光,嫁人后受夫婿之荣光,如今自然是要看儿子的荣宠如何了。
论起来,黎叔对林府的一家之主,兄弟三人的生父提及甚少,想来能让林氏下嫁的,定然也不是等闲之辈。
她正想拐弯抹角的再问一问,紧闭的门扉突然被人从内打开,发出吱呀的一声轻响,惹得院中二人转头看去。
“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