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沉压在下邳城头,仿佛连星光都被那来自北方的烽火所吞噬。我独自坐在书房里,烛火摇曳,将我的影子拉得瘦长,投射在墙壁上那幅巨大的舆图上。玄镜台传来的最终情报,如同千斤重担压在我的心头,每一个字都像燃烧的炭火,灼烧着我的神经。
曹操主力十五万!不足五日行程!
这个速度,这个规模,完全粉碎了此前任何形式的“固守”幻想。留给徐州的时间,已经不是“日”,而是“时辰”了。如果再按照公开的备战计划一步步来,按部就班地加固城防、调集兵力,那么等到曹军真正兵临城下,徐州城内外的数万军民,都将成为瓮中之鳖,任人宰割。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此刻,容不得半点犹豫和彷徨。我必须立刻行动,将这个残酷的现实,以一种能够被主公(刘备)接受、并且能够推动他立刻做出撤离决定的方式,呈现到他面前。
这其中的关键,在于“包装”。
玄镜台的存在,是我最深的秘密,是我手中最锋利的剑,绝不能暴露。锦瑟(貂蝉)和她领导的暗网,是我的眼睛和手臂,但它们的运作必须永远隐藏在黑暗之中。直接告诉主公“我的秘密情报组织查到曹操五日内将抵达”,不仅会暴露玄镜台,更可能引起他对我目的的怀疑——一个能渗透到曹军核心获取如此精确情报的组织,其能力足以令人忌惮;而一个掌握这样组织的谋士,其心也难免被猜测。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任何一点怀疑都可能是致命的。
因此,我必须将这份冰冷而精确的情报,披上一层符合常理、看似偶然的外衣,让它显得真实可信,又不会暴露我真正的底牌。
我走到书案前,取出一张普通的绢帛,研磨,提笔。我的字迹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匆忙,但笔锋依旧凌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我并没有直接写下“曹军主力十五万,五日内抵达”这样的结论。相反,我选择了描绘“细节”——那些足以让久经战阵的刘备、关羽、张飞等人生出警觉和判断的细节。
我写道:
“启禀主公:
昨日夜间,子明遣出之数路斥候,皆传回紧急军情。其中一路,深入豫州汝南边境百余里,遭遇曹军先锋精骑,约五千之众。此部骑兵甲胄精良,马匹雄健,行进极为迅疾,非等闲部队可比。斥候与之遭遇后,苦战脱身,其中一名什长身受重伤,但拼死带回消息,称此部骑兵乃曹操麾下夏侯惇部曲,言语间提及‘大军’、‘南下’等语,且言及沿途郡县正被征集粮草,规模甚大。
另有通过特殊渠道获得的侧面佐证。有从北方南下的商旅言及,邺城方向近期部队调动频繁,兵马如潮,辎重绵延数里,似非仅为剿灭袁氏余孽之用。许都方向,司空府近日常有彻夜灯火,官员进出繁忙,粮草转运更是异常急促,其规模远超维持现有驻军之需。更有曾在曹营中担任过低级文吏、近日不堪其残暴而辗转投奔我等的义士,其口供与斥候报告相互印证,皆指向曹操主力正快速南下,目标……直指徐州!
子明综合各方情报,以及对曹操用兵习性的判断,得出结论:曹操此次用兵,非是试探,非是虚张声势,乃是倾巢而出,意图一举荡平徐州!其主力兵力,保守估计,当不下十五万之众!其行军速度,因裹挟新降之兵,或稍受影响,然其先锋已抵汝南,主力距离我徐州城,依此速度,恐不足……五日行程!”
我写到这里,手顿了一下。这“五日行程”,是貂蝉最精确的判断,也是最致命的数字。它直接揭穿了“守城”的虚假性。
接着,我必须将话题引向“撤退”,并且让这个撤退显得是“有准备的”、“不得不为的”战术选择,而非临阵脱逃。
我继续写道:
“主公,形势危急,刻不容缓!此前我等议定,‘守’乃万全,‘走’乃下策。然,此一时彼一时也!以我军目前之兵力(三万余众,且多为新募)、粮草(子仲先生明鉴,府库已空),面对曹操数十万如狼似虎之师,据城死守,无异于以卵击石,白白牺牲万千将士和百姓性命!
回想当年,曹贼血洗徐州,百姓何辜!今日若再陷此境,于心何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