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莹打了圆场：“爸，别在阿溪面前这么讲。他高中毕业都去改姓了，肯定是不会再跟那个男人有其他瓜葛的。”
燕志冷哼一声：“我知道他给他爸去年底打了三十万。”
燕溪听得浑身不舒服，禁不住皱眉：“他说是我欠他的。他要，那我就给。免得他又向当初那样四处哭丧，说是我这个混账儿子不孝顺。”
燕志开口，正想再说点什么，服务生已经拿着一个托盘过来，将他们点的菜放在三人面前。
早在燕溪提出自己不舒服，不能喝绿茶的时候，燕莹就把点的兰馨雀舌换成了普洱茶。上品的普洱茶浓香四溢，茶水色泽均匀清冽。燕溪喝了一口，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怀念。
他已经足足六年没有喝过茶了。
燕莹说：“你不舒服，该买些桂圆红枣放在红茶里一起喝。要是不会挑，姐姐给你寄点。”
她眼珠左右看了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诶，你没从天津带行李吗？”
“带了，”燕溪说，“在我朋友那里。他们刚才来接机，下午说出去玩。”
“你在这边还有认识朋友啊，人这么好，还专程去接机，”燕莹高兴道，“姑妈当年就很担心你，总是说你交不到朋友。看到你现在这样，她一定很开心。他们是毕业了吗？还是大学生？”
“港理工本科的，两个都大三。”
燕志蓦然道：“挺好，都是会学习的乖小孩。你可以叫他们去新房子陪你玩？”
燕溪两眼一瞪，诧异道：“什……什么新房子？”
燕志叹了口气，从腰包拿出一串钥匙放在桌面，上面绑着一张写了地址的纸条，还系着一个圆形的感应门卡，说：“你阿妈留给你的。”
燕溪大脑有些昏，一手将那串钥匙拿来，声音里打着颤：“这是……这是什么？”
“你阿妈当年生病，知道自己时候无多，”燕志的眼睛有些泛红，“又怕你爸以后继续刻薄你，就提前给你铺了后路。”
“她听你当时说以后要考这边的学校，就将自己广州的旧房子卖掉，在油尖旺区那边付了首付，买了间公寓给你。她剩下的存款都提前给了我，让我和莹莹帮你供几年的房贷。莹莹上个月拿了份奖金，就自己帮你付完，还添了点基本的装修。”
“现在，物归原主。”
燕溪终于明白，为什么对方说不需要订酒店了。他开口想道谢，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那母亲大半辈子都在守着他的前途。她弥留之时，正是燕溪高考冲刺的最后三个月。
为了儿子能顺利考试，这位母亲最终选择无声无息地离开，没让他见上最后一面。甚至在遗嘱里要求不需要葬礼铺张浪费，把钱都留给儿子念书。
燕溪高考的那两天风雨大作，水漫几乎漫到身高一米八二的他的膝盖。回家后，他原本还算放松的心情，在看见桌上摆着的那张黑白遗像时突然决堤。
和那个晚上一样。燕溪死死握着那串钥匙，泪流满面。
对面的父女二人都没有出声，燕莹也红了眼睛，轻轻擦拭眼泪，说：“别哭，姑妈在天上看到会心疼的。”
燕溪摇摇头，从背包拿出纸巾擦泪。他很少有这样情绪波动的时候，但真情实意涌上来的时候，总是会控制不住的。
“阿溪现在在做什么工作？收入多少？”燕志问，“如果需要的话，你学历还算可以的，让莹莹帮你打听打听。以后就别回去了，在这边定居，结婚生子。你的两个舅父都在这边。我们燕家过得好好的，不需要回何家。”
“我在做网络相关的职业，月收十五六万。暂时还可以，不用担心我的。”燕溪说。
燕志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本科生能做到这样也算可以。但最好还是考个研吧，毕竟你和莹莹一样，都是学文科的。哎，男孩子当初就该读理科……”
“爸，”燕莹不满道，“阿溪喜欢什么科就读什么，怎么还用过去那些老观念？你们都把他吓去天津了。虽然南大挺好，但无论如何，离家这么远，肯定是你们给他压力太大。”
“你整天帮他讲话，”燕志白了她一眼，“自己30多岁了还没嫁，真没出息。”
燕莹不悦道：“我才30，哪里来的30多？你给我相的那些男的，不是不好，也不是他们看不上我，是我没感觉而已。”
燕志怒道：“等你以后人老珠黄就知错了！女人生了小孩更容易老，男的就会出去找别人。”
“他敢？”燕莹抱臂，“我男人要是敢出轨，我一脚就把他踢出去！谁不嫌谁老啊。”
“你……”
对面的父女俩话题拐到了其他方向，燕溪就低着头默默进食喝茶，看着那串钥匙出神。吃完碗里的饭后，他向二人道谢，先行离开了饭店，在电梯口给凌北打电话。
燕溪下了楼。两人正从对面过马路来，笑着问他接下来打算去哪，是先去他们那边放东西还是先在周边商场逛一逛。
燕溪低头看看地址，说：“去趟旺角吧。咱们坐地铁还是公交车？”